石嘴山市 石嘴山市第三中学 2021级 李嘉怡 省级一等奖
指导教师：郑诗丛
一
我抬头望向窗外，天空是灰色的，没有什么生物，也没有絮状的尘。
“于渡还没有来，”我无意识地想，“或者是已经走了。”但是车铃接着就响了，随其后的是快要散在气流的歌声，于渡今天换了件衣服，依旧是白色的，洗得干干净净。
他骑车从我面前掠过。“你叫什么名字？”“秦厌。”
“你叫秦燕？”他的目光亮得惊人，“那你父母一定对你有很大的期望吧。孤天里的燕，振翅上九霄。无拘无束，自由快乐的生灵……”
我把头扭回来，语气生硬地打断他的揣测：“厌恶的厌。”
他神秘兮兮地喊我：“秦厌，过来，给你个东西。”
我叹了口气，把自己艰难地从海绵垫上拖起来，挪过去。“什么东西？”
于渡答道：“你伸手。”
于渡在我手里放了一颗糖。
我十分惊喜，却仍旧抑制住了微笑的欲望，询问他的语气还是忍不住微微上扬：“你从哪里搞到的？”
于渡神秘一笑：“这是秘密。”我终究没有舍得吃那颗糖。
二
一切总是来得猝不及防。
于渡生病了，每天看着人消瘦下去。我愈发担心。
望着床垫上躺着的于渡，说：“近海有医生，我去帮你请吧。”
于渡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：“不要，小厌。那里很危险。”我没有理他，手攥成拳，指甲嵌入手心，转身离开了房间。
城东有一家医馆，那里的医生，是我十几年来认识的第一个人。我推了门进去，看到一个金发的人影背对我。
“June，我有个朋友生病了。”
他一只眼眸碧绿，另一只却闪着金属光泽，操着一口流利的华国语言，询问病人的状况。
我把于渡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。
June面色凝重。
“这种情况并不好说，听你的描述，你的朋友大概时日无多，你还是尽快带他来医院吧。我面诊，结果自然更准确些。”
我指尖近乎麻木，自己也不知如何回到了陆上。
三
当于渡再一次因为高烧晕厥在家里时，我将人打横抄起，奔向近海。June像是早早便候在医馆似的，见我一去，手段麻利地安置好于渡。
近海常年不见光，医馆里显得晦暝。我守在于渡床边，和June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。
June说他是个探测兵，三年前参与地脉中自然元的探索与采集，一次意外高温的自然元灼伤了他的面部，也毁了他那只凝碧的右眼。
June的语气颇为轻描淡写，在我听来却是极疼痛的。除了自然元的采集，他还提到了另外一个我不大理解的名词——“饲育计划”。
“好想看看白昼啊。”于渡时常这样感慨。
“于渡。”我轻声唤他。
没有回应，我只当于渡是睡着了，于是又抬手轻推他。
依旧没有回应。
迈出医院大门的时候，我听见了自己颤抖的声音。
“于渡，我们回家。”
四
我没有回家。
那日背于渡回路上，我径直去了镇郊。那里只有一个小土坡，死去的人都埋葬在那里。
屋外冲进来十几个人，皆一身黑衣，脸上戴着面具，看不清楚神情。
“我跟你们走。”
等我被粗暴地摘下眼罩时，再适应过来，看到的就是海城的天空。那是我肖想已久的一片天空，是蓝色的，明明知道那只是光学仪器制作的，我却还是不可避免地动了心。大约一刻钟后，带我来海城的黑衣人就又替我带上了眼罩。
我再次从黑暗中出来时，身处一个逼仄的机械房间里，我的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实验室，穿实验服的人来往如涓，沉默不语。荧蓝色的灯照亮了左侧的一排圆柱形玻璃笼，里面漂浮着各式人体。有完整的和一些零碎。
一个穿白衣的工作人员注意到我，走过来，用一种机械的腔调嘱咐我跟他过去，他示意我将手放在笼子上。
我依言。
一片光幕浮现在我眼前，照片和系列数据划过。
为了更高纯度的自然元，才有了饲育计划——因而，有了我。
光幕还在游动。我看到有个标记——S＋级饲育种；看到一个和我长相尤为相似的孩子的幼时生活；看到他那些敏捷度、感知强度、自愈速度都是S＋的记录……直到与一张照片上的人对上视线，看出他眼底的不甘，方才猛然发觉，这是过去的我。
五
大抵是经历野外生活的兽会分外不驯的缘故，我不再被利用去采集自然元，而是做个普通杂役。
我听闻如今自然生态恶化的原因，是过度的自然元采集。自然元即为自然界中能为人类提供形式能量的能源，它们以波的形式，流淌在地脉之中。
家里那台破电视曾经将自然元比作几十年前的岩浆。它和岩浆一样，类似于晶体的熔融状态，高温高压。但它又与岩浆不同。自然元中蕴含着精纯的能量，充分运用可达80％，同时自然元可以经过多重处理，捕获的逸散气可为人体所吸收，因而成为不少富家子弟的发财大道。
我就那样每日默然伫立，在心中谋划着一个计划。
既然自然是因为元被夺取而陷入污浊，那只要把它们还给它就好了。
为了便于饲育计划的实行，实验室开凿了一个通道，通向地脉以及高精度元存放的地方。每日进行两次换班，正午时分，有三十秒的交接空档——对于一个曾经S+的实验体来说，三十分钟足以做许多事情。
2074年下午3月22日，下午十二点零分零一秒，交接空档。
我回想起自己一生数次途经白昼：一是多年前那天下午，于渡骑车，一袭白衣经过我；二是初到海城，却在当天被关进禁闭室，自此一片黑色；三是今日。
身后追兵放来，我听见他们的谩骂声与呼喊。
我闭着眼，跃了下去，带着笑，耳畔是于渡念给我的诗：
“锃亮的白昼，发声的海螺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