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1月2日，四川乐山警方通报了一起特大危害珍贵、濒危野生动物案。在这起案件中，警方总共找到了67只被盗猎的野生小熊猫，其中4只已经死亡。

这些小熊猫经过转手，最终以一只35万元的价格被出售到全国各地。可是，到底是什么人买走了小熊猫？

从森林里盗猎小熊猫

这起案件里的小熊猫，原本生活在四川省乐山市马边县的森林里。

小熊猫虽然在网络上备受关注，但在现实中，受栖息地破坏、盗猎等因素的影响，小熊猫的数量正持续下降。在2001年，野外预计大约有16000～20000只小熊猫，其中5000～6000只分布在我国；而到了2015年，野外小熊猫的预计数量只剩下不足10000只。国际自然保护联盟（IUCN）将小熊猫归为濒危物种，它们在我国则被列为国家二级保护动物。

马边县地处四川西南边缘的小凉山地区，正是小熊猫的分布地。今年4月，警方发现，有人以每只2500～4000元不等的价格，从马边的猎人手中购入小熊猫。这位购买者之后又以每只1万元的价格，将小熊猫转卖给成都的某个养殖场。

这个养殖场资质齐全，经营者从事野生动物繁殖驯养工作已经10年。但正是在这个“资质齐全”的养殖场里，警方发现了60只活体小熊猫和1只已经死亡的小熊猫，后来又在竹林里找到了3只小熊猫尸体。

警方在梳理了这个团伙的交易记录后发现，他们交易的小熊猫有八九十只。据民警介绍，这些猎人在审问过程中交代，“以前连续几天每天都能逮到一只小熊猫，但现在经常进山一个多星期也逮不到一只。”

不过，养殖场还不是这场盗猎的终点。

小熊猫随后又被养殖场以高价卖到了北京、江苏、广东、云南、新疆等地。交易价格从前年的每只5万，涨到了去年的每只13.5万，今年则是35万元一只。

这个案件里，关于小熊猫的去处，目前公布的信息仍很有限。不过，这并不是第一起大量盗猎小熊猫的案件。今年2月四川雅安审理的一起危害濒危、野生动物案中，被盗猎的动物，最终流向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场所——民营动物园。

在民营动物园洗白？

四川雅安的这起案件中，被盗猎的除了小熊猫，还有川金丝猴——警方总共找到了17只小熊猫和18只川金丝猴，其中至少有10只小熊猫和1只川金丝猴在被发现时已经死亡。

这个案件里，同样有“中间商”向不法猎人收购野生动物，然后转手卖给下游的买家——但这些买家，竟然是几家民营动物园。这些动物园，在偷偷购入盗猎动物后，利用自身拥有的资质，转头就给这些动物“洗白”了身份。

我国有着严格的野生动物交易管理制度，被盗猎的野生动物，本来是难以流入公开交易市场的。

按照规定，在我国对国家重点保护野生动物进行驯养繁殖，需要具备林业部门颁发的驯养繁殖许可证；如果要对这些动物进行买卖，还需要具备经营利用许可证，并且得到林业部门的批准。

而这些购买盗猎动物的私营动物园，却恰恰利用了本身具有的这些资质，谎称购买来的野生动物都是动物园自我繁育的，以此向林业部门申请出售，最终以每只几万到几十万的价格卖给其他的动物园。

这样，在民营动物园“洗白”后，从野外被盗猎来的动物，就成了人工繁育的后代，能够被“合法”转卖至全国各地的动物园。

除了小熊猫和川金丝猴，斑海豹也曾遭遇盗猎洗白的黑色链条。

2019年，大连警方破获了一起非法盗猎斑海豹的案件，涉及的斑海豹幼崽总共多达200余只——而我国的斑海豹种群数量也不过2000只！

这些斑海豹幼崽，先是被养在一个养鹅场里，随后被出售给了6个省份的7家单位，其中仅洛阳正赫旅游发展有限公司一家，就至少购入了40只斑海豹幼崽。

案件中的斑海豹幼崽，被分别卖给了洛阳正赫旅游发展有限公司、芜湖新华联文化旅游开发有限公司、天津玉合动物养殖有限公司、日照市奇趣海洋世界旅游发展有限公司、宁波神凤海洋世界有限公司、巴中市海洋乐园旅游开发有限公司、台州市秀岭野生动植物发展有限公司等公司｜大连发布

这些企业也拥有水生野生动物经营利用许可证和人工繁育许可证。对于这些非法购入的斑海豹，他们有时以翻两三倍的价格非法出售给其他动物园或水族馆，有时则是“以物易物”，例如洛阳正赫旅游发展有限公司就用6只斑海豹幼崽，与广东省深圳市野生动物园交换了2只麦哲伦企鹅，随后又以18万的价格卖掉了这对企鹅；有的企业则将非法购入的斑海豹，租赁给其他公司进行动物表演。

在盗猎与贩卖的过程中，有些斑海豹幼崽不幸夭折。

如何才能阻止洗白？

当具备合法资质的动物园助纣为虐，盗猎洗白要被识破就更难了。

繁育野生动物，难度大、周期长、成功率低。要获得可供出售的个体，需要很高昂的成本。相比之下，盗猎来的野生动物近乎“无本买卖”，以极低的价格收购到，洗白后转手就是暴利。正是因此，“洗白”这种违法犯罪行为总是屡禁不止。

据《新京报》报道，这些动物园出售动物时，提供的所有手续都是齐全的；哪怕购买方怀疑动物的来源问题——毕竟野外捕获的动物往往更加胆小怕人，却也因为卖方手续齐全而难以提出质疑。

除了动物在行为表现上的不同，被盗猎来的动物，其遗传信息也与人工繁育的个体不吻合。如果能为动物园中的动物建立完善的谱系信息，清晰准确地记录下每只动物的亲缘关系、来源、出生死亡时间等，不仅能防止不法分子给盗猎动物“办假身份证”，对于追溯每个动物个体的流动、避免动物园中的个体进行近亲繁殖、优化种群也大有裨益。

同时，对违法动物园进行严格监管和惩处，是防止类似案件的另一条路径。按照林业部门的规定，取得《驯养繁殖许可证》的单位和个人，如有非法出售、利用其驯养繁殖的野生动物及其产品的，可以注销其许可证。从源头上说，可以加大对野生动物繁育、饲养场所的监管，要求这些单位定期公开野生动物的流向信息，并鼓励公众参与监督举报。

我们仍在等待最近四川这起特大案件中，能有更多关于小熊猫贩卖链条的信息被公布出来。

这些受到惊吓会站立、趴在树枝上又仿佛一脸无辜的毛茸茸的小家伙，现在是网络上最受追捧的可爱动物之一。但人们对它的“追捧”，或许不止于线上。

野生动植物贸易检测网络（TRAFFIC）曾整理过2005～2017年间，发生在我国13起涉及小熊猫的案件。这些小熊猫遭盗猎、运输和交易，最终流入了宠物饲养、人工繁育、商业机构甚至“野味”等行业。

近几年小熊猫在网上为人熟知后，又有人把小熊猫养进咖啡厅、放进酒店。有些动物园也希望能在自己的园区里展出小熊猫，吸引来更多的游客。而近几年全国各地兴起的私营性质动物园，其受到的监管往往又不如城市公立动物园的严格，更容易钻空子。

对小熊猫可爱的追捧、不法分子的歪心思、目前监管体系里存在的漏洞，最终织成了盗猎小熊猫的网兜，串起了环环相扣的贩卖链条。

此次解救的小熊猫，被暂养在雅安市碧峰峡野生动物园。

不知道它们最后能不能回到，属于自己的那片原始森林里。（作者系麦麦，文章内容来源于物种日历。）